新闻网讯(记者团 见习记者 刘婉茹)“呵,什么叫伤风败化?!”杏眼圆睁,柳眉轻挑,眼波流转,年过七旬的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上海昆剧团国家一级演员梁谷音挥起手帕为华中大的同学们讲起《潘金莲》的《吵架》一折,身段依旧。时隔十年再次来到武汉,梁谷音表达了对这个戏曲之邦的喜爱,但这次,她不是来演出,而是做客第2235期人文讲座,讲述她与潘金莲、与昆曲的六十载情缘。
记者团 邱芊 摄
爱到极致,狠到顶天
不同于王昭君,杨贵妃等角色,潘金莲虽美,却是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的标签人物和问题人物,乱伦、杀夫、偷情,每一桩都挑战着传统社会的道德底线。潘金莲媚中有妖,美中有邪,但也同样鲜活生动。于梁谷音而言,她要做的就是把这样一个尤物一步一步走向悲惨命运的过程不褒不贬地展示给观众。
《戏叔·锦缠道》唱段的视频里,潘金莲目含秋水,小心翼翼推开门,踮脚张望武松是否到来,又忽而腰肢轻转以帕遮面,吃吃地笑起来,娇艳不可方物。她爱武松,不加掩饰,直接而热烈,因此她极尽手段撩拨。委身于武大郎的不忿与伤痛因此得到释放--“怕红颜难自保,须趁这锦帐流苏春意好。”可却被武松痛斥“败伤乱伦”。她生气,愤恨,不服输,一声声“呵”后暗自哽咽。“满眼情丝无人识,一树碧桃枉自开。”道尽不甘。“既然你武松不要我,我找了西门庆又何妨。爱要爱到极致,狠也狠到顶天。”梁谷音解说道,“这是潘金莲生理和情欲的需要,也是悲剧的开始。”
至《杀嫂》情节,水袖飞舞之下声声哭诉:“俺非为度日难捱,也非廉耻全无,天良尽抹杀,冤重重违心来把大郎嫁。”明白自己必死无疑后,潘金莲反而坦然一叹:“错差!错差!”潘金莲脖架钢刀惨然长笑,武松手起刀落,一曲哑然。梁谷音看着视频里决绝的潘金莲谈起自己的理解:“这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虽然她做了这么多有悖纲常的事,但你看着她死在刀下,仍然会有一种‘冤’的情绪出来。我不为她歌颂,也不为她谴责。”
“折腾”出来的艺术家
如今大家看到的层次丰富,情节完整的《潘金莲》凝结了梁谷音多年的心血。1957年禁演曲目试演时,她阴差阳错地第一次出演了这个“坏女人”,心情沮丧。“谁不想演西施杜丽娘呢?但我没有那么好看,也没有天赐的身段,哪轮得到我啊。”此时,恩师一次次地鼓励她,“他问我,你能不能把人家不演的戏演出来,把人家不学的戏学出来。”于是,苦孩子梁谷音开始了勤奋的练习。崔氏,潘金莲,阎惜姣……这些别人不愿意演的“坏角色”,在她的一颦一笑中活色生香,成了她一生的艺术方向。
由于故事较为通俗,流传下来的唱词也不完整,这反而给了梁谷音更多的空间去充实《潘金莲》——《挑帘》唱段自己填词;《投毒》部分加入水袖反复实验—为此她特意向以水袖见长的秦腔艺人学艺;与唱西门庆的演员刘异龙沟通,希望他将丑角融入武生,提出各种细致的要求,直到刘异龙被磨的实在不耐烦了方罢休。按照梁谷音的话来说:“我就是爱折腾。我没有过人的天资,靠着折腾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走过昆曲历史十分之一的梁谷音如此评价自己“我除了家人和昆曲,一无所有。”她把六十载的所有心血和汗水都付与了这项事业,并始终保持着如初的热爱。示范《戏叔》片段时,近八旬的老人演起金莲的娇羞,脚尖轻轻一勾,嗓音里仍满是兴奋。末了,梁谷音自嘲道“我是唱不了啦,老喽。”引得观众捧腹。同时她也表达了自己的期许:“这个本子我自己觉得还是有遗憾的,还不够完整。希望后辈们能向前辈靠拢,不仅是唱,更要演出人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