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安:昆曲里的“竹肉相发”
发布时间:2017.03.05

来源:记者团 编辑:林璧彤 郑志皓 见习编辑 刘安琪 浏览次数:

  

记者团  马金瑞  摄


       新闻网讯(记者团 实习记者 刘超群)“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最早出自《晋书》中的“孟嘉传”。丝,指的是弦索乐器;竹,指的是笛子;肉,则是美妙的歌喉。通俗地说,这句话是指在戏曲舞台上,弹的不如吹的,吹的不如唱的——音乐的本然状态是最难能可贵的。


  3月3日晚,第2162期人文讲座“‘竹肉相发’——昆曲与昆笛赏析”在东九B202举办,而主讲人孙建安并不完全赞成上述这种观点,因为“弓弦乐器非常具有歌唱性,非常优美!” 昆曲音乐历来主张“竹肉相发”,伴奏的笛声与歌唱的人声皆可得到一种声韵的和谐相配,足以居诸乐之上。


“水磨腔正”


  孙建安在讲座开始,娓娓道来了昆腔诞生的故事。我们现在听到的昆曲基于水磨腔,为明代曲圣魏良辅所创。魏良辅与北方人比赛唱曲落败,立志改善当时的“泥腔”——昆山腔,“尽洗乖声,别开堂奥,调用水磨,拍捱冷板,声则平上去入之婉协,宇则头腹尾音之毕韵”,花费数十年才成。


  新唱腔旋律细腻委婉,讲究咬字,归音等,风格典雅缠绵,得水磨之名。同时,水磨腔还继承了昆山腔的“依字行腔”。所谓“依字行腔”就是指唱腔必须以唱词音的四声音调为旋律走向,因此讲究古代汉语的四声阴阳。有一首歌诀刚好说明: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古代汉字的读音与现在差别很大,昆曲唱的就是汉字的音调,或许追溯昆曲可见遗风。孙建安在现场互动中,随机选取了一个同学的名字,普通话转变为一口温厚的苏州方言,用四声阴阳的音调竟然唱出了一小句曲儿,引起了同学们的一阵惊叹。


  “字正腔圆”的唱法构成了昆曲细腻婉转的演唱风格,腔格和语调的严格搭配则表现了昆曲的严谨,如平声宜用“撇腔”、上声宜用“旱腔”,什么字音唱什么腔格都不能混淆。不同主腔和腔格或使情感、意境更加生动,或为前后旋律更加顺畅,构成了昆曲的独有唱腔。


“南北合套”


  昆曲唱腔也与曲牌密切相关,昆曲曲牌数以千计,南北曲的曲辞文化均吸收,自成一家。当昆曲表演中或遇到剧情发生剧烈冲突时,或人物内心发生不同变化时,常采用“南北合套”这种独特的曲牌组合形式来营造和渲染戏剧的氛围,或阴柔或阳刚、或舒缓或激越。


  孙建安讲着讲着,心中所想便唱了出来,一人饰两角,立马来了一段“杨贵妃怒骂唐明皇见梅妃”的曲,杨贵妃的词明显是北曲,节奏紧快,情绪高昂;与之相反的唐明皇则不紧不慢,打马虎眼,同学们看的目不转睛,连连叫妙。这种北曲、南曲以交替演唱的次序呈现这种鲜明的调试转换和听觉区别,赋予了昆曲唱腔音乐不同的审美情趣。


  昆曲艺术是听觉上的艺术。“都是外国的戏剧传入中国导致人们对戏曲的欣赏由听觉审美转变为视觉的审美,什么华美的服装,什么有趣的道具,中国戏曲需要吗?一桌一椅足矣。”一曲过后,孙建安却感慨起现代人对于中国传统戏曲欣赏的错误。


  孙建安的妻子是研究明清文学的大学老师,有次她向孙建安要了《牡丹亭》的影碟放给学生们看,但是影片一开始,学生们都笑了,因为影片中唱牡丹亭的虽然是当时的大家,但都已白发苍苍。学生们无法理解两个老人在舞台上唱戏。孙建安对此很失望,他喜欢的昆曲是超越了容貌,年龄的限制,一腔温柔,长入咬字,满腹衷肠。但也有他感到宽慰的时候,有一次他到台湾与一位70高龄的老艺术家合作演出了《牡丹亭》,演出结束后,甚至有人抱着那位老艺术家,哀呼“杜丽娘怎么就死了呢?”显然那观众把老艺术家当成了杜丽娘,这是只凭借所听而达到的效果。


“竹肉相发”


  曲笛更是昆曲演奏中不可缺少的乐器。据记载,笛子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出现了,明清时则广泛演奏于昆曲。孙建安讲的曲笛就是吹昆曲的笛子,是不同于北方“梆笛”的。也是不同于西洋笛的,孙建安有些骄傲地介绍,中国古笛是世界上唯一具有笛膜的笛子,而竹笛与笛膜相击的声音,清脆悦耳,与人声非常相近,因此曲笛十分适合伴奏唱腔。曲笛演奏与演员默契配合时,还要讲究“紧依唱腔,四声豁落,强弱顿挫,悉以准绳”的原则。


  现在的昆曲演出实践中,曲笛则是专门司职随腔伴奏。随腔伴奏即曲笛跟着唱腔走,“演员用肉(歌喉)唱,吹笛子的人则用笛唱”,笛子的声音和人声同属于中高音区。从而,曲笛成为昆曲中具有标识性的演奏乐器。孙建安随后放了经典昆曲《皂罗袍》和《牡丹亭》给同学们欣赏,其中人的嗓音与笛声配合默契,完美地传达出曲中的感情,词虽少,意难平。


  “竹肉相发”也意味着主笛的人不仅要学习高超的吹笛技巧,也要学习昆曲音的理论辨明曲词四声,掌握演唱的腔格特征。孙建安18岁从江苏考到了南京艺术学院,从此与曲笛结下不解之缘。回忆在校期间,那时娱乐资源困乏,只有每周五的上海电台会放半小时昆曲,孙建安会特意提前向老师借收音机,听的如痴如醉时也不忘了录下来,晚上就躲在毛毯里一边回听一边跟着吹,一吹就是一晚上。或许就是这样的热爱使孙建安在曲笛之路越走越远。


  现代的昆曲不同程度上受到西方戏剧或者新编浪潮的影响,孙建安偶尔发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但还是努力使昆曲回归本真,而非昆剧,发扬唱腔与曲笛,用听觉上的审美价值俘获观众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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