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团 见习记者 黄树
黑衬衫,牛仔裤,红黑相间的运动包,4月12日上午9点40分,著名学者、文学批评家、南京大学中文系博导丁帆教授微笑着步入东九c502,为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同学们带去一场文学的盛宴。
“接下来我站着讲课,方便板书。”丁帆在上课伊始便说。他笑称自己本来是拒绝演讲的,一讲便想放开了讲,而这次没办法是“被胁迫来的”。同学们都会心地笑起来,教室里平添了几分轻松的气息。
新旧文学的分水岭
丁帆首先谈到的,是关于文学史的问题,即新文学与旧文学断代的问题。学界历来对这一问题众说纷纭,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观点。
丁帆也就这一问题与同学们分享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1912年是一个不应被忘记的历史节点。面对学界主流的“1919年论”,丁帆主张应当把1912年作为现代文学史的开端,应当把现在被中国现代文学史遗忘和遮蔽的七年(1912-1919)找回来。
接下来,丁帆详细阐释了他将新旧文学的分割线置于1912年这一中华民国成立之时的原因。其一是文学创作与朝代的更迭无法分割。“中国的文学史离不开政治环境的,它不可能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把玩的艺术品而存在。”从唐诗宋词到元曲,无一不昭示着中国的文学创作与政治上的更替的紧密关系。其二,新文学的内容是围绕着三民主义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来展开的。谈到这里,丁帆把五四的新文学定义为“人的文学”,自由平等博爱的三民主义是五四以后新文学创作用之不竭的源泉。其三就是1912年封建帝制的被推翻,人民言论自由权力的获得才使得之后的新文学如火如荼成为可能。
新世纪文学的乱象症结
“实际上当前的文学的病很重。”当谈到现代文学创作的病症时,丁帆说道。面对当代文坛的种种乱象,丁帆尖锐地指出了其症结主要在于三点。
首先是创作中的“反智”倾向越来越突出。“许多作家从九十年代开始已经‘精神侏儒化’了。”他严肃地指出现在的许多作家不能称之为作家,而是“写手”。说到这里,丁帆在黑板上重重写下“写手”两个字。“在市场的诱惑下,大量的作家不承认自己是知识分子,拒绝做社会良知的代言人。”
其次是放弃了许多重大题材进行写作,而注重“一地鸡毛”式的琐碎题材。作为“新写实主义”的发起人之一,丁帆坦言他原旨在于提倡回到现实主义、重新构建有批判精神的现实主义,但后来新写实主义却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当时我的主张很明确,什么叫新写实?我们借鉴的是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电影,把摄像机扛到大街上面去,把一般的路人当做表现对象。”丁帆选择用“毛茸茸的”“有质感的”“原生态的”等一连串词语来阐释他所提倡的新现实主义。“新现实主义发展到后来成为‘一地鸡毛’式的日常琐碎的现实主义,那不是我们要的新现实主义,它失去了批判的锋芒。”
最后则是浪漫主义的消逝与批判现实主义的变异,取而代之的是平面化的写作,取消了文学的经典化。“诗性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他谈到他认为的中国最后的浪漫主义作家之一的张玮时说,许多人嘲笑张玮堂吉诃德式的精神时,却少有人能真正看完其430万字的作品,更遑论写出这样的作品。
一年磨十剑的文坛
丁帆认为在当下的文坛,文学作为一张商品,其尊严已经被践踏了。“现在大量电视剧被改编为小说,这种本末倒置的现象出现以后,文学作品对人物内心的冲突和人性的裂变的刻画就不够充分。”
丁帆继续用他那带着吴地口音的普通话激昂地谈到:“现在许多文学作品的创作周期大幅度缩短了,从十年磨一剑变成了今天的一年磨十剑。”他举例,现在许多高产作家常称作品的构思十几年前就有了,只是现在才开始动笔。“那都是骗人的”他犀利地指出,“这些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皇帝的新衣”他微微顿了一下,“只有‘我们儿童’才能够说出来。”丁帆始终认为一个真正的文学作品,必然需要时间的打磨才能显现出其语言的张力和思想的深刻。
谈及自己编订一本文学教材的经历,丁帆说相比现在绝大多数流行的动辄数十人的大军团作战,他更喜欢自己和学生两三人一起完成整本书七八十万字的编订工作。“那种几十个人一个人写一章的做法,一本书就是一盘散沙。”
“青春的五四,五四的青春就在于对一切事物所持有的批判和怀疑的态度。”临及下课时,丁帆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