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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团 刘梦晗 摄

　　█记者团 林璧彤

　　5月6日晚7点30分，由我校大学生艺术团主办的博雅艺术大讲堂于8号楼学术报告厅开幕。虽已年过花甲，但身材依然纤细而挺拔的曹诚渊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了讲台。操着一口“港普”的他说，今天要和大家“深入地谈一谈现代舞的各个层面”。

现代舞走进中国

　　曹诚渊第一次带舞团来内地演出是在1980年，当时改革开放刚实行不久。1987年，广东引进了现代舞教学，曹诚渊被请来做老师；1992年，广东现代舞团建团，又请曹诚渊担任舞团的艺术总指导，他便一直做到现在。“我最初做总指导的时候，领导也好、文化界同僚也好、记者也好，都喜欢问我一个问题，‘曹先生，中国有5000年的文化，为什么我们要学舶来品的现代舞？’新的舞种、新的思潮要立足，我必须要思考这个问题，现代舞有什么价值，什么意义？”于是他进行了许多资料的收集工作，从现代舞的发展，到我们中国的文化、东西方文化的发展的背景，“之后，我终于有了我的发现，今天很高兴能在这里和大家分享。”

　　每年曹诚渊参与举办的“北京舞蹈双周”与“广东现代舞周”，都会请很多国际上的现代舞团来演出；演出之后会开展“演后艺人谈”，请外国的编导来和公众见面，一千人的剧场里能有5、600人留下来和他们交谈。“观众们都是真心想要了解，问的问题都非常的深入：演出中这个部分为什么要这样去做，为什么又那样做？这些问题往往让外国的老师、专家、编导很惊讶。”

　　观众中的不少人都问曹诚渊，为什么中国的现代舞观众都是年轻人？ 要知道现代舞在外国的观众基本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没钱买票，并且更习惯在网络上观看视频。这样的盛况对感觉中国依然很传统、很封闭的外国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他们在国外演出时如果能有5、60个人留到演后艺人谈，就很值得高兴了。”他认为这样的对比就显示出中国是在“往上长”的，因为年轻人的求知欲，对于这种新的表现手法，对于未知的、看不懂的东西的兴趣是外国人不可想象的。这种朝气在现代舞中是可以看出来的。

现代舞的发展史

　　曹诚渊仔细讲解了舞蹈在西方的发展史：“1677年，当时法国的皇帝路易十四，他有一些自恋，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漂亮，所以热衷于舞蹈，也叫很多人来皇宫里编舞。在17世纪之前跳舞时连抱都不抱的，就像中国古代的‘男女授受不亲’一样的。”后来路易十四直接在皇宫里成立了西方最早的音乐学院，里面也有舞蹈学院，芭蕾就是在其中发展起来，“芭蕾”这个词也源于法语中的“ballet”。“芭蕾舞动作代表了皇宫里贵族的动作，跳的时候永远是面对观众——那时的皇帝的，” 曹诚渊一边继续讲解，一边走下讲台做出了现场演示，他诙谐的身体语言逗笑了观众，现场掌声一片。

　　接着，投影仪上出现了伊莎多拉邓肯的图片。“20世纪，邓肯出现了，这位女士比较胖，穿上芭蕾舞裙不好看，而且一米八的个头也无法配合男孩子做托举。于是她想，‘这不是我要的舞蹈，我的舞蹈就是我自己！’是‘我’，不是皇帝。她让关注点从神、从皇宫彻底回到了自己。”在英国工作过的邓肯特别着迷于大英博物馆里的希腊雕塑，受它们启发，邓肯在舞蹈时摒弃了装饰性的紧身tutu裙与足尖鞋，认为人的身体本身才是最美的东西。他在投影仪上放了邓肯舞蹈的表演视频，“伊莎多拉邓肯的出现时划时代的，我们把邓肯称为‘现代舞之母’。”

　　之后，他向大家介绍了玛莎葛兰姆，一位几乎与邓肯同时期的舞蹈家，她提出要在舞蹈中表达自己的感情，同时以科学家的角度寻求身体的可能性。“表情可能是假的，文字也是可以骗人的，但是身体不骗人，比如说表达‘我爱你’”曹诚渊先是不加动作地说了几次“我爱你”，后来又加入了动作再说了一次，舒展又克制的肢体让现场观众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少人频频点头，“葛兰姆还认为舞蹈的力量要从骨盆发出，这与那些公主、王子、天鹅、雪花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次给大家欣赏的是葛兰姆1948年70岁高龄时创作的舞蹈《夜旅》，因为她对身体的理解、科学的研究，让当时的艺术界产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她被公认为20世纪三个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

　　接下来“出场”的舞蹈家还有泰瑞莎布朗、皮娜鲍氏、威廉佛赛与奥赫那哈林。“奥赫那哈林是以色列人，以色列的现代舞也非常有成就，他们国家的长期战乱使他们擅长于表现一种紧张感，这种紧张感中国观众非常喜欢。”

现代舞与中国特色

　　“古代要求我们学习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射跟御就是教我们怎么去运动，怎么去用我们的身体。但其实除了最主流的儒家思想之外，我们古代艺术、文化的另外一个重要源头，老子的道家。”他认为，老子强调无为，强调道法自然，即相信我们的身体，把身体与自然糅合在一起。

　　道家中一系列的大家、经典，比如庄子，“庄子写得《逍遥游》中的鹏鸟，张开翅膀就是几万里，但是这篇文章里也说，虽然大鹏鸟很厉害，但小麻雀看到大鹏鸟时却在嘲笑它，‘这个大鹏鸟长得大有什么用，他不可能像我这样在枝头上飞来飞去’。这就是第一次把人的个性看得这么重要。”到最后庄子在《齐物论》中写，其实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一样，他将人的个性、个体放在了第一位上。以及后来他介绍的《黄帝内经》、华佗的五禽术与嵇康的《声无哀乐论》中“声音本身没有感情”的理论，都与现代舞精神有许多共通的地方。

　　“所谓我要跳一个悲哀的舞蹈我自己先要变得悲哀，这样的论调是不对的。正如梅兰芳大师所言，他出演旦角并不是想象自己是一个女人，而是将所有精力放在表演的程式上，做好每一个眼神、唱好每一句唱词，观众自然会觉得他是一个女人。”曹诚渊认为，梅兰芳的理念就十分的现代。

　　“还有大家都知道的李白，他写的诗就充满了想象力，像《将进酒》中的‘黄河之水天上来’，这种可能恰恰是我们现在年轻人所缺乏的。我最喜欢他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就是一种道家的气节。”在曹诚渊讲解的同时，台下的同学们都一起吟诵出他提到的诗句。

　　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现代舞不仅是新的想法、新的动作，更多的是让我们重新看见我们的身体、看见我们身体存在的价值：“舞蹈让我们去说话，不是说那些讨好别人的话，而是让我们去表达自己、表达个性。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到自由，看到属于中国的文艺复兴。”

　　话音刚落，现场掌声雷动。肖聪是教科院14级的博士生，平日里热爱音乐、喜欢艺术的她说：“这次讲座的深刻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分析现代舞的起源、思潮时用了许多历史和哲学的角度，没有停留在浅表的、欣赏技术的层面。”其中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现代舞发展史的部分，“他的视角让我想起了平时自己平时的学习与研究，对于在大学校园中的我们来说，这场讲座是非常有意义的。”

　　链接：曹诚渊，1955年10月出生于香港，是中国现代舞创始人，被称为“香港现代舞之父”。1973至1977年在美国学习现代舞，美国太平洋路德会大学学士。1979年获取香港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香港演艺学院院士，同年创办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自任团长兼编舞。1984年出任加拿大高华芭蕾舞团联合总监。1985年应邀到北京舞蹈学院教授现代舞。1992年担任广东现代舞团艺术总监。1999年任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在北京首次发起“现代舞周”活动，持续至今。2005年创建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并出任舞团总监兼艺术总监。20多年来，他为香港及内地舞团编排了《安魂曲》、《昆仑》、《逍遥游》、《三千宠爱》、《弥去》、《寻找大观园》等作品。所获奖项包括：1988年获香港舞蹈家年奖；1990年被评为香港十大杰出青年；1992年获美为佐治奥·比华利山机构“九十年代杰出男士奖”；1993年英女皇“荣誉奖章”；1998年“路易·卡地亚卓越成就奖——舞蹈设计家”； 1999年7月获香港特区政府颁发“铜紫荆星章”，渣打银行“白金才俊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