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汤一介:关于儒学复兴的思考
发布时间:2007.06.28

来源:记者团 编辑:章丽鋆 浏览次数:

(资料照片)

 

6 26 日晚 ,我校人文基地迎来了八十余岁高龄的北大哲学系教授、中华孔子学会会长汤一介老先生。 汤老 先生近来正忙着编纂《儒藏》,他要把儒家经典及其各时代注疏和历代儒家学者的著述,还有体现儒家思想的各种文献全面深入地编纂一部儒家思想文化的大文库。当晚,他带着几十年的研究心得给同学们阐儒释道,深入解构儒学复兴,重新回顾民族文化的源头及其不断发展的历史。

 

“我从来不认为儒家思想都是正确的”

“我从来不认为儒家思想都是正确的、适应当前社会的。但儒家思想是我们民族精神之所在,是我们文化传统之所在。打断这个传统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明智的。” 汤一介 教授鲜明的摆出了他的立场。

 

他认为,儒家思想在解决人类三大问题上都有很多的可利用资源。

第一,人与自然的关系。西方自笛卡尔后就讲“主客二分法”,一直主张认识自然,利用自然,让自然为人类服务,即所谓的“人类中心论”。结果发展到现在,人破坏了自然。但中国不一样,中国传统文化讲“天人合一”。朱熹有句话讲得特别好:“天即人,人即天。人之此生得之于天,既生此人,则天又在人矣。”人与天是不能分离的,有了人,天的使命就在于人。孔子讲知天命,同时畏天命。要敬畏天,不能随便破坏自然。《易》也讲天人关系,“推天道以明人事”就是这个道理。

 

第二,人与人的关系。儒家也提出了很多这方面的伦理。儒家学说的核心就是伦理道德。《大学》讲修齐治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未治者否矣。”自己对自己有要求,才能处理好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孟子的仁政学说,其核心是“有恒产则有恒心。”百姓没有恒产,怎么能有良好的道德规范? 汤一介 教授谈到,上个世纪50年代,我们搞人民公社,破坏了家庭的基本单位,百姓没有恒产,怎能有恒心?家庭很重要。改革开放后的家庭联产承包,百姓有了恒产,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这就是孟子的仁政思想。解决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儒家有许多宝贵的东西,我们没有利用它,反而否定掉了。“儒家的东西确实不是都好,我们要做的正是把好的发掘出来,做现代的诠释。”

 

第三,人的自身问题。人的身心问题有内外两个方面。现在社会问题多,原因之一就是个人的内外问题没有解决好。这个问题儒家同样有很多有价值的资源。宋明理学提出“孔颜乐处”,就是追求人身心内外的和谐。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达到这个境界,人的身心内外就和谐了。国家之间、民族之间的矛盾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人与人之间关系没处理好。恐怖主义当然是错误的,但原因之一是恰是人民没有恒产,进而丧失了恒心。现在讲和谐社会、和谐世界,怎样才能和谐?儒家思想里有很多资源,我们要整理出来,解决当今的人类社会所存在的问题。

 

 

“儒学”正处在新文化轴心时代

   汤老 先生把21世纪初叶的中国看作是文艺复兴的前夜。

“文明的冲突正在世界范围内剧烈演进,强权国家推行危险的单边主义,文化的欧风美雨也正在飙袭东方社会。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们需要找回和坚固自己的根。独立的国家就要找到独立的身份,而独立身份恰是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一个文明新的飞跃常常要回到原点,然后燃起光辉的火焰。儒学,正是华夏精神的一个原点。”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曾经提出‘轴心时代’的观念。他认为,在公元前500年前后,古希腊、以色列、印度和中国几乎同时出现了伟大的思想家,他们都对人类关切的问题提出了独到的看法。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中国有老子、孔子,印度有释迦牟尼,以色列有犹太教的先知,形成了不同的文化传统。这些文化传统经过两三千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人类文化的主要精神财富。中华文化是当今人类社会多元文化中的一元,在经济全球化的新的‘文化轴心时代’,我们必须给儒学文化一个恰当的定位,儒家文化能为世界的发展提供动力。

 

民族的根基我们不能忘

  “国学”的提出实际是从清末开始的。当时我们国势衰败,强势西学文化传入。正因为有西学的传入,才有“国学”的提法,不然“国学”很难普及。国学在80年代以后仍处在边缘地位,不是主流。直到现在,国学才逐渐被重视。但严格地讲,国学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

 

一个民族存在的根基在什么地方?在文化传统。但是,不断更新才是它的生命线,才是支持它万古流传的动力,才能适应现代社会生活的需要,国家民族才有生存发展的良好基础。任何一个民族的生存发展只有对自身文化的保护和发扬才能实现自己社会合理的发展和要求,才能合理的消化其他民族的文化。

 

 这个更新完全没有排斥其他学说的意思。更新的条件常常是非常好地吸收其他好的思想文化。从历史上看,我们曾经吸收了佛教,吸收佛教使中国文化有了很大的发展,这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佛教的传入,就不大会有宋明理学的出现。看待西学的冲击,一方面看它的破坏作用;另一方面,正是由于西学的冲击,它刺激了我们,使我们反省,反省我们自己的缺陷,反省他们好的东西并用来充实我们自己。我们一方面要弘扬自己的传统文化,另一方面也要时时地吸收其他文化好的方面。不吸收是绝对不行的。

 

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文明冲突之下的传统文化的处境和命运,并努力在传统文化和当前现实的双重影响下重建道德的价值体系。全世界,全人类遇到了什么问题, 都是儒学应该考虑的。

人物简介:

汤一介,湖北黄梅人,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1927年生于天津,祖父汤霖为光绪年间进士,其父汤用彤为著名的国学大家。195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83年任美国哈佛大学访问学者,任美国俄勒岗大学、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香港科技大学、麦克玛斯特大学等校客座教授,纽约州立大学宗教研究院研究员;1990年获加拿大麦克玛斯特大学 荣誉 博士学位;1992-1994年任国际中国哲学会主席,1996年任荷兰莱顿大学汉学院胡适讲座主讲教授,还曾担任第19届亚洲与北非研究会顾问委员会委员。

现任中华孔子学会会长,并任南京大学、山东大学、兰州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兼职教授。

 

                                                (记者团  张熠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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