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团 付蕾 张梦洁
5月27日,台湾散文家张晓风携其新书《张晓风散文精选:晓风过处》,来到了夏日的武汉与华中大的同学见面。坐在西五楼117讲台上的张晓风,黑底印花的衣服,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树林密布的华中大,阴凉匝地,正是晓风过处。
此前,张晓风已经出过多本散文集,被台湾地区的批评界推为“当代十大散文家”之一,有“当代华语散文最温柔的一支笔”之称。而新近的由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晓风过处》里,则收录了她创作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散文。“散文跟小说不一样,每一篇散文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它自己的生命。因此它不是一本书,而是很多篇。”张晓风在谈到这本新书时说道。
这一天,张晓风被三场活动占满,不忍剥夺她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采访只能安排在签售环节。张晓风一边签字,一边接受我们的采访。“我签名的时候不过脑子,所以没关系。”她笑着说。77岁的张晓风已不能很好地听清对方说话,需要在耳边放大音量提问。回答时为了思索,她有时候会停下笔,看着你的眼睛,试图对一些事情作出解释。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武汉。三年前,张晓风曾在武汉为新书举行读者交流会,有着“云梦大泽”之古称的武汉曾给她非常美好的想象。“‘云梦大泽’,那四个字听起来就非常有感觉。我们现在都指不出云梦大泽是哪里了,事实上,它就是有着非常大的沼泽、湿地、湖泊,一片土地上有这些其实是非常可贵的。但现在,大部分的土地都跟原来的不一样了。”张晓风为此感到遗憾,“有的水域可能被填掉了,就有点可惜。但是它曾经是个很美好的地方,现在还有若干地方有一点点这种感觉。”
从张晓风的话语里不难听出她是一个相当注重环保的人。她不用讲座方提供的农夫山泉而是自带保温杯,因为不喜“这个瓶子是自然的负担”。
对自然的喜爱和赞颂是张晓风散文的一大主题。事实上,张晓风的散文题材广泛,自然、亲情、友情与爱,其细腻温暖的文风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细腻分两种,一种是思考上的细腻,一种是辞藻上的细腻。”张晓风的细腻之处在于她善于从平淡中发现有趣,并充分享受它——即使是“炎炎夏日里一口冰凉的水从喉咙滑过的那种清凉”这样的生活碎片。在讲座中她提到一个有趣的“苏东坡的牛”的例子,苏东坡在海南时,曾写了一篇跋文“客自高化载牛渡海,百尾一舟……”一百头牛在一条船上,一般人过目即忘的细节,张晓风却留了心,经过查阅,不曾接触中国古代科技史的她才发现那时候的造船技术已经相当高超。“苏东坡从来没有要说船,但是我自己去发现那个船,一百头牛在一条船上,这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你听人家的话里头有话,这就不仅是写作,任何事情都有这一点,这就是思考上的细腻。”
张晓风认为,在某个阶段,滥情而伤感的文字并非罪恶,这是一个由自身程度所限制的必要的过程。如果想要有深刻典雅的辞藻,只能通过阅读。而在好的辞藻之下,内在的感动又是不一样的事情。
“今天早上我去看一位女性诗人,她平常是在农田里,今天她来演讲。她的名字叫余秀华。她让我很感动。一个人遭遇了身体上的不幸,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怎么样都是过过日子,但她能把日子用诗的思维来记录,我觉得这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没有金钱,没有一般人所说的健康,但她还是有阅读,她还是有思维,在别人有时不是十分善意的批评之下,她还是照着她自己的方法在生存。我看到这样的人就会很感动。虽然她说话发音不太正,听起来很吃力,但我还是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你看到什么事情会感动,什么事情感动不起来,这是一门学问。如果你能看到比较内层的东西就会感动。”许多读者都曾感动于张晓风笔下的爱情。《地毯的那一端》里,年轻时的爱情梦幻、浪漫而动人,《一个女人的爱情观》则有岁月沉淀之后对爱情与婚姻的理解:“对我而言,爱一个人就是满心满意要跟他一起‘过日子’。”
现在的张晓风,则更注重天长日久的、每时每刻的关怀和互助,而不是诗情画意的那一种。让张晓风觉得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是《圣经》里的亚伯拉罕为子娶妻。亚伯拉罕最终选择的儿媳妇,并不是因为她特别聪明,是因为她有爱人的能力。“事实上,爱情也是一种人跟人的情感,如果没有培养关爱别人的习惯的话,那你就不懂得爱人。爱情不只是一个浪漫的情怀而已。”